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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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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珥躺在床上裝病不起。

端陽郡主一聽心肝女兒病了,顧不得身體不適,匆匆趕來探望,誰知崇威將軍聽見,朝服未脫,也火燎火急趕到。

“縣主聽說將軍和郡主是因為她的事鬧和離,整日郁郁寡歡,飯都吃不下,才會病倒的,大夫說她身體有些虛弱,萬不能再受刺激了,如果將軍和郡主進去還要繼續爭吵的話,恐怕會對縣主的病不利。”

翠枝在外頭勸住前來探望女兒碰巧撞見,又欲劍拔弩張的二人。

端陽郡主厚厚的胭脂掩蓋住蒼白的臉色,冷瞟一眼謝景天,嘲道:“被小妾和庶女哄得暈頭轉向,連嫡親閨女都關禁,虎毒不食兒,你還真不是人!如今還來找我爾爾做什麽??”

謝景天這些天受夠了她的明嘲暗諷,終於忍不住回懟道:“你這瘋婦發起瘋來還不是連親兒都不放過?!”

“你!你說什麽?!”這話觸了端陽郡主逆鱗,此刻她胸脯激烈起伏著,雙顴惱得通紅,握緊拳頭死死瞪向面前人。

“咳咳咳咳咳...咳咳咳...”

屋裏突然傳來激烈的咳嗽聲,過了會兒,有婢女捧著帶血的帕子走出。

“不好了,縣主聽見將軍和郡主在院裏爭吵的聲音,突然捂住胸口吐了一口血。”

“爾爾!”“爾爾!!”

二人一聽,立馬收回敵視的態度,齊齊沖往女兒的寢屋。

“縣主,他們進來了!”

“金枝、木枝,你們快看看我臉上敷的□□,看起來夠不夠蒼白,還要不要多抹些...”

小謝珥有些慌張地掀被坐起。

“縣主,行了行了!夠蒼白了!趕緊躺下!”

金枝木枝兩個小丫頭連忙幫謝珥掖好被角,裝作若無其事立在兩旁,等候外間的人進來。

郡主和將軍沖進裏間,看著床上縮在被子裏小小的一團,不時還因咳嗽顫抖一下。

夫婦二人眼裏滿是自責,尤其是謝景天。

“爾爾,是爹不好,爹不該誤聽讒言把你關在那個又陰又潮的地方,不然身體就不會這麽差...”

謝景天剛要上前握住女兒的手道歉,不料小家夥下意識縮了一下,把手縮進被子。

抗拒如斯,仿佛他是什麽洪水猛獸一般。

這一反應不止謝景天楞了楞,謝珥自己也是始料未及地一愕。

她本意演這一場戲,就是希望二人能暫時不和離,繼續維持夫妻關系,這樣她才能繼續給謝家建族學,留在將軍府看顧著謝謹行,要不然等他們一和離,端陽郡主定要把她帶走的。

謝珥嘗試了好幾次,說服自己把手交到謝景天手裏,最終還是沒能抽得動手。

上輩子謝景天早早戰死,給謝珥留下的記憶不多,但僅剩的記憶裏,都是他如何偏袒庶女,對她充滿偏見的眼神,這輩子這具身體尚年幼,對一些傷害過自己的人和事反應特別敏感,以致她現在的身體對他充滿了抵觸。

“爹...爹...我...”謝珥磕磕巴巴地,想要學庶女們一樣對她爹說些親近的話,卻發現做不到。

謝景天把一切看在眼裏,眸底黯然,也很識趣地後退了些,給郡主讓出些位置。

“爾爾不舒服躺好吧,一切都是爹的錯,爾爾不必勉強自己。”

他勉強拉出一絲笑意道。

端陽郡主立馬前去想摸摸女兒的額頭,可謝珥生怕自己臉上的偽裝被識破,突地將被褥拉高蓋住自己的臉,躲在裏頭甕聲道:“阿娘,爾爾病了,不想過病氣給你們,你們退遠些...”

端陽郡主聽見女兒躲在被褥裏虛弱又懂事的聲音,內心不由絞痛了幾分。

“爾爾,是阿娘不好,讓你擔心了,不過你放心,和離後,你還是跟著阿娘,阿娘帶你跟你長公主姥姥一起生活,會比現在過得更好的。”端陽郡主抹著眼淚道。

謝景天一聽,立馬來了氣,“爾爾是我唯一的嫡女,你既想和離,就休想帶她走!長公主府能給她的,我將軍府傾盡所有,也能給她!”

端陽立馬跳出來諷刺道:“不知是誰先前還嫌棄爾爾炊金饌玉耗費錢財,既然你將軍府不養一個整日只會往身上塗抹名貴膏脂,嬌弱得連弓也不會開,只會讓一群丫頭婆子伺候,整日梳妝打扮的女兒,那就由我們公主府養!”

端陽郡主把之前謝景天說過的話,一字字一句句往他臉上甩,甩得他臉紅耳赤。

其實謝景天如今也慢慢懂得,有個文文弱弱、優雅端莊的嫡女,何嘗不是一件好事。

近來他朝會散後,同一些京官茶餘飯後交際中,就有不少人艷羨他家中有個長相精致漂亮的嬌嬌女兒。

那些大臣回憶道:“將軍常年不回京大概不知道,上回萬壽宴長公主帶著你家閨女出席,那小縣主打扮得像個小仙女似的,往眾多前來赴宴的姑娘中那麽一坐,大家目光就都被她吸了去,而且小縣主被人眾多人看著,還毫不嬌怯,擡起頭來甜甜一笑,花兒似的,可好看了!聖上都驕傲地當場就介紹說這是他外甥孫女呢。”

謝景天當時又一反觀自己那些被帶到邊關去親自帶著,被風沙吹得皮糙肉實的庶女們,的確是如他所願被養得高大結實、爽朗不羈了,但往姑娘堆裏那麽一放,簡直被襯得像糙漢似的。

“咳...那是以前,其實將軍府就這麽一個嫡女,就合該炊金饌玉嬌養著才好,是我以前短見了...”

難得崇威將軍也會主動認錯,氣氛一下子緩和了不少。

謝珥也趁機裝虛弱,央求二人和好,然後,還微微顫顫地拉起她娘的手,想要下床去交到她爹手裏。

夫婦二人互相生厭,但看不得女兒這副虛弱模樣,看她眼底升起零星點點光碎,不忍掐滅她期望,只得捏著鼻子牽起了手。

“好,爹爹和阿娘答應你,和離之事暫且不提,不過,記住了,本郡主可不能再容許讓小妾庶女爬到頭上,如果下回還如此,就別怪我了。”端陽郡主後半句扭頭,冷冷地剜了身後人一記眼風。

而就是這記眼風,讓謝景天驀地想起初遇端陽時,她就是一名肆意妄為的高傲少女,千秋宴騎射輸給他卻不認輸,宴後偷偷來找他比試,結果他不同意,她就是這樣剜了他一眼,當時這一眼,就讓年輕將軍深深淪陷了。

起先求娶到端陽郡主,他心裏是十分高興的,可隨著成親時間長,她一直沒給他好臉色,慢慢地,他那顆心就冷卻了,且當時還有老一輩在催促,為了傳宗接代的大事,不得不納了幾房妾室,慢慢地就同郡主疏遠了。

但每次他從邊關回來,開始那幾晚肯定是宿在正房,後面是端陽嫌他把他趕出正房睡,他才離開的,從沒出現過什麽寵妾滅妻之事,一向都是以她意見為主的,他所做所想也全都為了她,就她永遠對他一副冷臉而已。

“好...”謝景天突然有力地回握住端陽的手,把她包裹在裏,“此後我一定好好疼惜你和你阿娘,絕不再讓你們母女受委屈了。”

端陽聽他那麽一說,驚訝得把滿腹尖酸話都吞了回來,竟就這樣一直由著他牽手。

謝珥見情況有轉機,連忙趁熱打鐵,掩住被角咳嗽了幾聲道:“阿...娘...爾爾被關在祠堂的時候,全靠謹行哥哥每晚從屋頂給我扔下食物...咳咳...不然...不然早餓死了,而且,那趙華陽不是好人,他的話,說不定都是挑撥離間的,阿娘這麽聰明一定一下子就分辨出來了...”

“阿娘你能不能看在爾爾的份上...放了哥哥,我希望哥哥能上族學,能讀書識字給爾爾念話本念故事...”

端陽在夫君和女兒的目光懇求下,終於還是松動了,答應不再關著他,可卻並不答應讓他去族學念書。

不過這畢竟是一個好的轉變。

謝謹行卻並沒有坐以待斃,不等謝珥說服郡主放他,他很快就通過瑞親王留給他的信鴿,同他聯系上了。

端陽郡主帶上一群家仆打算再警示謝謹行一番才釋放的時候,瑞親王突然親自造訪,還指明要見她府上的行公子。

端陽聽了,臉色頓時變了:“皇舅為何會認識甥兒府上的行公子?”

瑞親王笑了:“那還不是常聽皇姐提起這孩子聰明能幹,想讓本王好好栽培他,恰好本王手裏有支衛軍,指揮使年紀大了遲早也需要接班人。”

“母親她果真這麽說?”端陽擰起了眉,有些不可置信。

“你若不信大可去問她。”瑞親王大手一攤道。

瑞親王能來到這裏說這話,肯定事前做好準備,於是,端陽也不好刁難什麽,只得派名小廝前去把謝謹行鐐銬鎖鏈都打開,帶到了前院。

“外甥孫兒,你喊一聲舅爺爺,舅爺爺就帶你走,你想以後住在我瑞王府,還是繼續留在將軍府住?”

瑞親王看著面前在煉獄滾打過一遭似的少年,朝他遞來了通往人間的階梯。

只見少年一身落魄,連身上遮蔽的衣裳都殘破不堪,頭發卻被人細心梳成發髻,用一根綠色發帶束好,沒有落下一絲發綹,仿佛維護了他破落中僅有的一絲自尊。

“回王爺,我答應幫你做事,但是,我是將軍府公子,必須得住在將軍府。”

少年唯一露出的灰眸裏展現出前所未有的執拗和堅持,道。

瑞親王楞了楞,繼而笑開,“那好。”

謝珥得知瑞親王下午來過,要接謝謹行走,急得連病都顧不及裝,裹起被單趁著夜色深踉踉蹌蹌跑到謝謹行院中找他。

隨後,鉆過墻根下的狗洞把頭紮進一半時,發現沈言之正巧進屋。

“你讓天冬給我傳話,說想要我房裏的青霄劍,可那是左將軍賞識我劍術,送我的,你怎麽敢開口要?”

沈言之隱在陰影中,立在這間破落屋子裏,他一身雪色衣袍,襯出周身如山嵐崖雪的氣度風華,同這陰暗逼仄的地方格格不入。

“如果你心中無事,何必來這一趟?”暗處的少年垂手盤坐著,冷淡散漫道。

沈言之握了握手中的青霄劍,終是道:“所以,那日用匿名信叫我去那裏找銀錠的人,是你?你想用這個秘密,同我交換這劍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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